星期四, 12月 15, 2005

莊陳有先生,請你向韓國農民道歉!

·Ó¤ù 020我 們系的學生對世貿了解不算深,但他們今年辦的「世貿周」實在令我覺得很自豪,他們的口號很好:聆聽他們,即鼓勵香港人聆聽來自各地被世貿害苦的人;沒有人 會期望發達國家或大企業會聆聽,但水平不高的香港媒體其實也開始慢慢聆聽,輿論已不是一味的「暴力」,開始了解別人的苦況了;可惜,作為號稱很關心第三世 界發展的樂施會負責人莊陳有先生,卻絲毫沒有聆聽別人,實在令我震驚。

莊先生,你有沒有聽到別人的聲音?

《五稜鏡》(14/12)裡,李燦榮問他:你會否擔心一些過激行動會影響其他和平示威方式?他說:

「一 方面會影響其他示威方式,另一方面也會令媒介的注意力轉移到示威行動,而忘記談判內容才最重要,其實在示威期間美國和歐盟正提出要求,就是要延續和平 條款,意即一個免責條款,令他們即使持續對農產品津貼,亦可免守世貿規則,這條款本於今年年底結束,不過,他們要求持續,我們會極力反對。」

他究竟是否明白南韓農民以至其他反WTO人士的要求?在他的口中,他們只剩下「行動」,而沒有訴求,他的論述裡,好像大家目的一致,於是,南韓農民好像用錯了方法,但問題其實不是他們用的方法對不對,而是他們的要求根本與你樂施會的要求不同呀!

他 們的訴求很簡單:停止及解散WTO,或停止推動任何世貿議程,即所謂「No deal is better than bad deal!」,所以他們努力向會場邁進,阻止會議進行,1999年西雅圖的示威者如是,前天會場內的NGO代表如是(除了剛才的口號外,便是「WTO Kills farmer」),在街頭的各國農民、漁民、工人及學生亦如是;而樂施會則要求在世貿裡推動公平貿易,減少或撤消富國農業補貼,所以,他們的策略當然是和 平談判與遊說。

在運動裡,這兩個要求其實並不必然完全矛盾,我在兩次的遊行裡也沒有聽過有人批評樂施會的立場,也沒有說樂施會的不同訴求 及策略「轉移」了反世貿的注意 力,示威的朋友很尊重多元差異,倒是坐在辦公室裡莊陳有--跟精英進行談判及遊說的國際NGO貴族,卻指在街頭抗爭的人轉移了注意力,莊先生,你有沒有聽到別人的聲音?你知道甚麼是差異嗎?

莊陳有先生,請你向韓國農民道歉!

如果要說吸引人注意力,樂施會倒是很拿手的,找了黃耀明等明星遞請願信,連世貿總幹事拉米也簽了它的聲明,溫和得好像世貿跟樂施會其實沒有多少根本分別(我仍然相信,它們有實質分別),或世貿已接受了樂施會的建議(其實沒有)。

我不想爭論樂施會的目標及策略對不對,姑且接受它有自己的考量吧!但反WTO的抗爭企圖阻止世貿會議進行的朋友,也有自己的目標與策略,莊先生,你憑甚麼說人家就是使人忘記世貿條款內容?而不是你令人家忘記了會場外的訴求?條款內容固然重要,但條款之所以重要,是因為它們造成的痛苦,而痛苦及憤怒的聲音就在警察的盾牌、警棍及胡椒噴霧前!他們就是你說的「世界公民」呀!

實在可悲,莊先生呼應前陣子媒體抹黑示威者的方法,其實,近日不少媒體也改變態度了,倒是莊先生對所謂「激烈行動」依然敏感得無法用耳朵聆聽。

我在這裡暫不想跟樂施會討論哪一種目標是對,哪一種策略是對,我想說的是,莊陳有沒有尊重那些身無分文的農民抗爭傳統,沒有尊重這場全球化運動的成果,以及其目標與策略,如果是尊重的話,便不會在沒有時間(《五稜鏡》只有幾分鐘),或沒有打算提出理據的情況下,打擊正在抗爭中的南韓農民形象。

坦白說,我很憤怒,但我很清醒,我不是要向樂施會找碴,我提出的要求很簡單:莊先生應該跟所有參與反WTO的朋友道歉,特別是南韓農民,同時,請莊先生豎起耳朵,聆聽別人的聲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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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一, 12月 12, 2005

香港媒體遇著反世貿

IMG_1267 今天參加了反WTO大遊行,天氣很好,氣氛也很好,色彩繽紛,頓見香港傳媒的負面宣傳是「阿茂整餅」,傳媒遇著反世貿表現出無知、保守、反動、閉門造車的性格!

暴力
反 世貿的朋友運用各種手法抗議,所謂「暴力」只是其中一種,今天在隊伍中沒有看到,卻有人跳舞唱歌,印尼勞工還弄來一只大蜘蛛,很搶眼,人也不少,但本地傳 媒不感興趣,傻傻地,反而追著今天出席人數不算很多的南韓農民,他們很安靜,很守秩序,跟著領導喊口號及唱歌,我們學韓語喊口號,他們不跟著喊,連笑都不 笑一下,不知好氣還是好笑,你說他們很情緒化?很暴力?打死我都唔信。

大軍殺到?
外地來港的反WTO朋友,至少也有幾千人,他們要食要住,遊行之餘可能都要玩一下,政府與傳媒卻把港島做生意的人嚇破膽,其實卻是好商機,我那天在灣仔大排檔吃飯,叫老闆不要關門,許多人會幫襯,他半信半疑,唔信果個真係冇運行。

香港待客之道何在?
香 港媒體不斷擔心外國人來港示威會害死香港人,但從來沒有想過,我們香港如何虧待了人家,今天一家酒店把一些南韓工人的房間預訂取消,簡直離譜,還有,不知 香港政府會否還到處堵截人家入境?香港傳媒如果真的這麼有空去採訪賣鐵枝的五金舖,不如研究一下香港政府以及各界人士如何糟質我們這些賓客。

不問理由的香港傳媒
有 香港記者劈頭第一句便問南韓農民會否自殺,卻不問人家為何會有人犠牲性命抗議,卻不問誰迫他自殺,至少也該問,為何這麼多韓囼人花一大筆錢來香港抗議,這 些朋友不是幾百萬未開頭,或前世沒有坐過飛機,他們有各種各樣跟世貿有關的理由;如果真的要獵奇,香港傳媒應該問,同樣受到世貿害苦的中國農民,為甚麼沒 有來香港抗議?我們的農民過得太好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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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日, 12月 11, 2005

印尼外傭工會被警察騷擾


兩天的會議,累死人,即場討論有時悶,有時刺激,其實最有意義的是互相了解,大家又可以共同籌謀未來合作計劃,希望不要得個講字。

原 來可以去酒吧輕鬆下,結果又要去「人民開咪」撐場,結束後獨自坐車歸家,有點失落,但最令我覺得失落的,是接到電話說警察搜查一民間組織,大概是因為 WTO的關係,組織最初傳為AMRC,後來從某位朋友處才知道,應該是「印尼外傭工會」,發生在大約下午四時。大夜了,不好意思把NGO的朋友吵醒作訪 問。

晚上拖著疲倦身軀,扭開電視,找不到相關新聞,網上也找不到,無人理,好像沒有發生過,只有那些不斷渲染示威者暴力的所謂報導,頂唔順,這個例子說明,獨立媒體其實有其重要角色,點會唔掂,只係我地呢D獨立媒體重未掂,而NGO更沒有空自己報導自己,唉!革命尚未成功呀!

從未如此覺得自己的工作那麼有意義,如果有人拍下警察搜查NGO,或者有人拍下照片,或寫個好的新聞故事,那便好了,希望WTO大家都會做得更好。

照片來自: Philgarli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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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一, 12月 05, 2005

遺忘歷史的政府宣傳

IMG_1134一 位記者朋友跟我訴苦,他說,每次交稿給採主及編輯,都被改得面目全非,往往文不對題,編輯自行創作一些片段,例如什麼「絕密策略」、「激怒對手」、「大 陰謀」等,整個新聞故事由首至尾,由創作到評論,一手包辦。另外,天主教主教陳日君見教徒,討論政改方案,幾份報章「很有默契地」大字標題說,陳主教立場 軟化,改口風﹔媒體愈來愈毫不掩飾它的政治宣傳角色,反對者也以反宣傳應戰,以前說現代傳媒是民意機關,是理性討論的基礎,現在看來簡直就像傳說一樣虛無 縹緲。

兩周前我到浸會大學聽講座,講者是一位加拿大的新聞系教授,她說,香港這種傳媒做法,在北美叫「drive-by editing」,源出「drive-by shooting」(駕車開火)一詞,很有動作電影感﹔以槍械作為傳媒運作的隱喻,我愈想愈覺得貼切,事實上,40至50年代,美國的傳播研究便有所謂 「神奇子彈理論」(magic bullet theory)﹔二次大戰後,不少學者認為,納粹德國的興起,與運用大眾媒體進行政治宣傳有關,而冷戰期間,美蘇兩大陣營也忙進行政治宣傳,當時的政府 相信,大眾媒體信息像子彈一樣,可以穿透人心兼洗腦。

這種理論後來受到許多人質疑與挑戰,傳媒信息未必是如此威力驚人,但政府的子彈卻仍 然照樣發射,友人常開玩笑說,香港可能是全世界公營部門廣告最多的城 市,政府會嚇人(「最高刑罰監禁……」、「醉酒駕車,後悔一生」)、政府會教人(「洗手,洗手,洗手」)、政府會提醒你(「記得換身分證」)、政府會搞形 象(充滿電影感的警察廣告)、政府會呼籲(「請支持世貿喇﹗」),曾蔭權(相關新聞 - 網站)亦禁不住,上電視呼籲我們支持政改方案,又勞動北大人南下,表面上是會見議員,實質是在電視機前為曾蔭權打打氣,紓一紓民怨。

政府開火 反對者亦開火

我們距離冷戰很遠,但又好像回到政治宣傳的年代,政府「開火」,反對者亦「開火」,支持政府者大賣報紙廣告,支持普選也在報章廣告上跟對手短兵相接,但究竟他們用的是什麼子彈﹖

談 方案,通常不只一個,總會比較不同方案的好壞,以前草擬《基本法》時,有關政制,便有好幾個方案,例如「雙查方案」,當年的查大俠便撰寫一系列文章,力 陳制度的優缺點,還跟不少學者辯論美國民主制度是否「間選」,當年的最後決定,談不上理性,但這場辯論還算理性,使當時還是中學生的我,接受了一場理性的 啟蒙。

今日方案只有一個,支持方案者,迎合政治宣傳的年代,並不訴諸理性思辯,反而奇談怪論層出不窮,例如許仕仁的打麻雀論,叫人摸不著 頭腦,林瑞麟(相關新聞 - 網站)更妙,人問他何時普選,他說﹕「神作的決定,無遲亦無早。」他只是神的僕人,誰是「神」呢﹖較實在的理由是,不要反對政改方案,這樣會破壞中港關係 的和諧大局,這已是中央接受的了,說穿了,是「神」一般的權威取代了理據。

這種權威,不依賴歷史正統,卻來自現代政治宣傳,它通常不愛歷 史,或將歷史神秘化,歷史這東西,香港特區官僚(這一點倒跟中國共產黨成強烈對比)更特別討 厭,他們要管理「當下」,懶得書寫或改寫歷史,順帶忘記歷史,明明翻炒舊貨,卻當是永恒價值,例如「平衡參與」頓成金科玉律,但曾蔭權卻沒有告訴我們,那 其實是港英政府80年代半調子的代議政制小改革的產物,功能組別及委任制與後來的直選並存,就是因為要回應香港人的民主訴求而搞出來的,很不幸,今天我們 還要跟20年前殖民地留下的「孽種」糾纏﹗

在電視機前,燈光及化妝弄得很不夠水準,但曾蔭權卻自命自己很創新﹕「過去無論是總督或者行政 長官,都絕少透過電視就政制問題直接向大家講話。」正因為歷 史由「我」開始,所以現在的方案已是一大步,他是一個沒有歷史的主體,有的話也只有「兩年」﹕「我懇請大家不要讓兩年的心血與汗水,付諸東流。事實上,我 也想不出有更適合香港現而可得到各方支持的方案。」

50多歲的曾蔭權不愛談歷史,但不少支持普選的年輕人雖不講歷史,卻很有歷史感,他 們感受到民主改革的訴求歷史悠久,哪會只有「兩年貨仔」,簡直就是《無 間道》的「三年又三年」或「十年又十年」,「普選」在香港政治歷史中竟是如此沉重﹔上星期,「一群熱愛香港的青年——高登討論區網民」刊登報紙廣告,畫出 一個人由5歲至85歲,最後進入墳墓,仍然在等待普選,他們叫人上街,因為他們不想將來78歲時還要做同樣的事。

香港的行動主義傳統

特 區政府不願意面對香港的政治歷史,不願承認香港人有漫長的社會及政治運動及訴求,一直堅信香港人非政治化,政治冷感兼不成熟,這是香港政府及統治階層的 意識形態,但他們今天要面對的,卻是歷史感與日俱增的公民社會,有人會忘記六七十年代的社會運動,忘記80年代的民主運動,甚至忘記八九六四,但不會有多 少人忘記七一的人民力量。

我有一位朋友林蔚文,去年送我一本她的著作《理解香港政治文化》(Understanding the Political Culture of Hong Kong),書的副標題就是「The Paradox of Activism and Depoliticization(行動主義及非政治化的弔詭)」,她很努力發掘出50至70年代香港的政治及社會運動,指出戰後香港一直有很強的行動主 義傳統,衝擊殖民政府,但這種行動主義卻與主流非政治化論述共存,香港人的政治潛力經常被統治者掩蓋,或遭人遺忘﹔也許大遊行的意義,除了向政府方案說 不之外,就是要身體力行,走出統治階層的宣傳,走出它散播的歷史健忘症,重現民主群眾運動的歷史足跡。

《明報》2005. 12. 5